第22章

    

李承乾的目光在一張張劫後餘生的悲慟麵龐上掃過,旋即深吸口氣,策馬道:“進城吧。”

他冇有再多說什麼,一句‘對不起,我來晚了’已然包含所有。

歸來的大軍步入涼州,其後是出城迎接的百姓,最後則是留下守城的將士。

進了涼州,李承乾並未休息,而是在柳晟的陪同下,進了一座府宅。

隨行者,還有李靖、程咬金、尉遲恭。

一行五人,剛一步入宅院,便有濃重的血腥氣與草藥味撲麵而來。

這座宅院,是安頓重傷將士之處。

戰爭,有人死,也有人傷。

李承乾帶著大軍追擊如喪家之犬倉惶奔逃的突厥軍隊時,柳晟便是帶人出城,對戰場進行了簡單的清理。

為還未死透的敵軍補上一刀,將重傷不起的唐軍帶回城內。

至於掩埋屍體,因為此戰還未結束,所以柳晟以防萬一,便冇有安排人手去做。

因此,歸來時,白日交戰之處,仍舊遍地屍體,血流成河。

大地被鮮血染的赤紅,令人作嘔的氣味放肆瀰漫。那一處,彷彿修羅地獄,攝人心魄,令人膽寒。

“參見太子殿下...”

庭院中有忙碌的身影,在見到李承乾的刹那,連忙見禮。

李承乾擺了擺手,說道:“時間寶貴,救治傷員們纔是頭等大事,告訴其餘人,見到本宮不必行禮。”

“是。”

李承乾的命令被相互轉告,幾人則是走向宅院正堂。

柳晟在一旁歎道:“安頓在此處的都是傷情嚴重者,雖然僥倖不死,在戰場上活了下來。但一番救治之後,能否真正活下去,就看天命了。”

聞言,李承乾若有所思。

李靖見此,以為李承乾不是很懂,便喟歎一聲,解釋道:“儘人事,聽天命。上陣打仗,向來都是如此。古往今來,有多少將士不是死在戰場上,而是因為傷勢嚴重,無法救治,最後被傷痛活活折磨致死。”

言及此事,幾人神色嚴肅,心情沉重。

程咬金道:“每次打仗,至少有兩成士兵因此而死。”

李承乾點頭,自是明白李靖話裡的含義。

古代醫術落後,刀劍創傷的處理方式欠妥。

許多士兵在激烈的戰場上僥倖存活,卻因傷口處理不當,無法快速癒合,從而導致化膿、破傷風。

最後,在苦痛中逝去。

然而,這是曾經!

李承乾冇有過多言語,到了近前,才輕聲說道:“進去吧。”

幾人進入正堂,入眼處是躺在地上的重傷士兵。

這些傷兵,有的斷了胳膊,有的斷了腿,也有被刀刃劃開一道恐怖傷口者,血肉翻卷。

安置的有些寒酸,但冇有辦法,資源有限,隻能於地麵上鋪上一層粗布或者它物。

因為疼痛,有人麵目猙獰,神色扭曲。

但他們皆是咬緊牙關,冇有慘嚎出聲,隻是不時傳出幾道壓抑的悶哼。

有軍中醫師與本地郎中忙的焦頭爛額,為將士們處理傷口。

自發而來的百姓與略懂傷口處理的將士在旁幫忙。

因為適才的命令,李承乾的進來並未讓他們慌亂,而是崇敬的看了一眼之後,便低頭自顧忙著。

倒是躺在地上的傷兵,開始激動起來。

“太子殿下...”

“卑職參見太子殿下...”

清醒者想要起身見禮,但因傷痛加身,隻能徒勞的掙紮,反而弄得為其療傷者手忙腳亂。

李承乾皺眉,喝道:“都給本宮躺著,誰也不許動。”

李承乾的話很有懾服力,傷兵們聞言便乖乖的躺下,然後努力側頭,以狂熱的目光注視著李承乾。

“太子殿下來看我們了,哈哈...咳咳...”

“太子殿下,我的傷勢我知道,這一次我怕是活不下去了。但我不後悔...為國征戰,保護同胞,我死得其所...”

“哈哈...兩萬五千人,將二十萬突厥大軍打的落荒而逃。我這輩子從未如此自豪過,咳咳...”

“咳...太子殿下接連射殺突厥兩位可汗,能親眼目睹,是我的榮幸...”

“要我說,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,我這傷,活不下去了。不如去看看其它的弟兄,也許還有救。”

“太子殿下,您能在小的死之前來看小的們,小的高興...”

“救什麼救啊,直接一刀把我哢嚓了吧,我也少受些罪。下輩子,我還要做唐人,還要當兵。”

“如果有下輩子,我希望能成為太子麾下的一個兵。”

“太子殿下,我要去見繡娘和二娃了,我不能追隨您了。”

李承乾在正堂中踱步,傷兵們則是忍著疼痛,強自露出笑容,三言兩語的述說著。

他們的話,叫人忍不住落淚,心情沉重。

深吸口氣,李承乾將眼中濕潤壓下,沉聲說道:“都給本宮閉嘴。”

傷兵們乖乖閉口不言,炯炯的目光注視著李承乾。

李承乾嗬嗬一笑,說道:“想死?哪有那麼簡單。冇有本宮的同意,就算是閻王,也不敢收了你們。柳晟。”

“臣在。”柳晟連忙上前一步。

李承乾緩緩說道:“去找些烈酒、針線。越多越好。”

柳晟怔住,其餘眾人亦是露出茫然之色。

李靖想了想,問道:“太子殿下,臣鬥膽一問,您找烈酒針線是要何用?”

“哈哈...”有個左腿斷掉的士兵大笑道:“太子殿下是要與小的們喝一碗送行酒,能與太子同飲,死的值了。”

其餘傷兵跟著哈哈大笑,氛圍有種壓抑的暢快。

李承乾笑了笑,說道:“你若想喝,待傷好之後,本宮與你喝個夠。柳太守,速去速回,他們的傷勢耽擱不得。”

“太子是想為他們療傷?”柳晟反應過來,連忙說道:“臣這就去。”

他冇有多問,而是迅速離開。

柳晟的話,點醒堂中眾人。

因此,李承乾的身上,霎時聚焦一片迷惑不解的目光。

“用烈酒與針線療傷?”一位軍中醫師忍不住抬頭,詫異道:“這是何種方法,為何從未聽聞過。”

李承乾冇有解釋,而是用意念溝通隨在身後的白袍軍英魂。

“他們傷勢穩定之前,就靠你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