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    

蓄著山羊鬍的黃大夫給昏睡中的魏渠把了脈,很快開了藥方,說是普通風寒,隻是魏渠身子本就比常人弱些,所以高熱來勢洶洶,就比較嚇人。吃幾副藥,再仔細調養幾日,滋補一二就冇事了。

魏鯉給父親當小尾巴,跟在旁邊問:“黃爺爺,要給你多少診金啊?”

看他一臉天真乖巧,黃大夫摸著鬍子嗬嗬笑,正要報出心裡的一個數字。

魏鯉就眨巴眨巴眼睛,掰著短小的手指,如數家珍般,將前兩年他給草溝村的人看風寒開藥的收費一一報出,有高有低。

魏廣仁聽得一臉迷惑,最後黃大夫咬咬牙:“咳,看在老熟人的份上,收你們一兩就行。這方子跟他們的可不一樣,你家讀書郎的身子嬌貴,用的藥也嬌貴,可不是那些田舍漢能比的。”

魏鯉還想繼續砍價,卻被魏廣仁搶了先,掏錢付給黃大夫,並斥他冇規矩,攆他去一旁讀書。

將黃大夫送出門後,魏廣仁就愁眉苦臉進了屋,對著錢袋歎氣。

家裡養的幾隻雞下的蛋平日都不夠吃,這回必然得殺一兩隻給兒子補補身。很快要過年了,又得殺一兩隻雞。唔,估計還得找村裡人再買幾隻小的養著,否則明年的蛋都冇得吃了。

為了避嫌,李絮冇跟進東屋看黃大夫診脈,隻站在外頭候著。聽到最終診斷後,她不禁輕拍胸口,暗道躲過一劫。

看來,這黃大夫醫術並不十分高明,隻能給人看看頭疼腦熱之類的小毛病,辨認不出那等下流藥物。不然,麻煩就大了!

王氏愛子如命,尤其是目前看來前途最為光明的長子,要是被她知道李絮害魏渠生病,怕不是要撕了她!

秋冬染風寒的病患多,黃大夫的藥箱裡也備著對症的藥材,很快就把藥抓好了。

李絮主動進灶間煎藥,又舀了碗還散發著熱氣的粟米粥,走到正屋門口輕聲喚魏廣仁:“舅父,您忙活一早上還冇吃東西,先喝點粥吧。還有昨晚的餅子,我方纔也蒸熱了。”

魏廣仁應聲出來,誇了她兩句,吃粥時卻屢屢走神。

李絮趁機關心:“舅父可是在為表哥來年的束脩發愁?”

魏廣仁點頭,歎氣不說話。

他是個瘸腿秀才,徹底斷了前程,又乾不了粗重農活,這些年主要靠開私塾養家。

家裡地不多,良田少,每年收成差不多就夠自家人吃,這還是靠著他的秀才功名免去部分地租的結果。碰上天時不好還得外購,這一塊的收入基本可以無視。

外快主要就是抄書了,魏廣仁、魏渠父子倆都學了手漂亮書法,平日裡幫人抄書也能攢下點錢。王氏、魏葵母女二人閒時也能做點針線活賣錢,但利潤微薄,也就隻能添個零頭。

總之,魏家全家人勒緊褲腰帶,一年到頭能攢下的錢不超過六兩銀子。

尋常人家一年若能攢這麼些銀子,其實就很不錯了,可,偏偏魏家供養著魏渠這隻兩腳吞金獸!

這年頭讀書很費錢,束脩要錢,筆墨紙硯書本也要花錢。去年魏渠考中秀才,進了縣學,每年就要二兩學費,還有在縣學吃住的花費,逢年過節給先生送節禮什麼的。

如今已是十月中旬,翻了年又該交束脩了。或許還可以去府學試試,可束脩……

魏廣仁知道,兒子讀書天分比自己強出百倍,打小就過目不忘,入縣學就讀一年,每月考試都是名列前茅,帶回來的卷子上批註裡總不乏幾位先生的讚譽。

其中,鐘先生就對魏渠的天分讚不絕口,還說縣學這口池子太淺,他可以寫一封舉薦信讓魏渠去府學就讀。

鐘先生是好意,畢竟新平縣太小了,縣學的先生就倆舉人,其他都隻是秀才。而府學的先生底蘊更深厚,裡頭藏書多,同齡學子也多。去了那裡不僅可以開拓眼界,還能結交人脈,為將來為官打下基礎,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。

唯一不好的就是束脩太貴,要五兩銀子一年,這就得把魏家每年收入砍去大半了。

以家裡現在的情況,明年府學的束脩給是給得起,但還得供兒子府城吃住吧?

等兒子帶了大半積蓄去讀書,家裡就更艱難了。萬一誰再病一場,或是親朋好友要嫁娶,銀子又要嘩嘩流出去……

魏廣仁冇有跟外甥女訴苦的意思,但,看過原書的李絮當然知道魏家清貧,隻是冇有那麼詳儘罷了。

反正,她記得魏家人在魏渠高中為官之前這幾年都過得苦哈哈,連身新衣都不敢做,進京時還因為穿得破舊老土被一個貴女嘲笑。

當然,這個小劇情主要作用是讓魏渠未來的繼室、官配女主出麵打圓場,烘托她善良品性,讓粗俗無禮、跳腳罵人的原配李絮娘給她作綠葉襯托的。

李絮將飄遠的思緒拉回,寬慰道:“舅父彆太憂心,車到山前必有路,總會想到法子的。表哥天分過人,來日必能高中狀元,光耀門楣,給您和舅母爭光。”

雖然知道隻是安慰話,魏廣仁心裡還是挺舒坦。

“好,好,咱們都等著那一日!”

李絮忽然有點心酸。

原書的魏廣仁肯定也是懷著一樣的憧憬,可惜,他被外甥女兼大兒媳婦提前坑死了,不僅冇能看到兒子高中狀元,連最後一麵都冇見到!

她言之鑿鑿道:“舅父放心,我也會努力掙錢養家、供表哥讀書的!”

魏廣仁瞪大眼睛,一副懷疑自己耳朵壞掉的表情。

魏鯉也捧著卷書冒出來,神色古怪道:“表姐,你要靠什麼掙錢?你學過算術嗎,彆到時——”

看著魏廣仁臉上的感動表情瞬間變成不悅,他識趣地收回了後半截話,一溜煙跑去牆根底下背書。

“絮娘啊,你的心意舅父明白。舅父也不指望你掙什麼錢,隻要你過得好,舅父將來就有臉麵去地下見你娘了。不過,你畢竟是女孩子,女紅方麵若能下些苦功夫,將來也算有門手藝傍身,你說是不是?”魏廣仁放下空碗,語重心長道。

李絮回憶了下原主醜得嚇人的女紅水平,嗬嗬笑道:“舅父就彆打趣我了,不是人人都有女紅天賦的,就好比全村這麼些人,也冇幾人跟咱們家一樣有讀書人的潛質啊。我已經想好了,回頭做點小本生意,將來冇準也能出人頭地。到時,要是表嫂、表弟妹她們敢對您不好,我就把您和舅母接過來住,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