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    

兩日後。

新野與宛城之間,此乃北上大道。

“元直兄,何必如此急迫,此處距離新野城已不止百裡,劉將軍斷斷不會再派人前來追趕。”

“非是擔心劉將軍,而是見母之情日益加深,遲則恐生變故。”

“也罷,前麵就是宛城,過了這路口,就是曹操的領地了。”

與徐庶同行者乃石韜,字廣元。兩人自小相識,後隨徐庶遊學荊州,徐庶自薦於劉備麾下後,石韜亦為劉備效力。

然則還未及路口,徐庶就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。

“是你!”

籲——

見一人攔在路前,兩人急忙勒馬。

“此人是誰?”石廣元見攔者寸頭光麵,手提包裹,身穿道袍,頗為奇怪。

“莫非就是那向劉皇叔諫言殺你之人?”

“正是!”

“好膽,前日想害元直性命,幸得劉將軍深明大義,今日又在此阻攔,莫非是想試試吾等寶劍是否鋒利?”石韜說著便欲抽劍。

徐庶幼時便敢持劍傷人,今日兩人又隻身上路,可想而知,今日之文士又豈是後世手無縛雞之力之徒。

吾劍也未嘗——等等,我好像冇有帶劍。

大意了。不知道以我高中時候三千米長跑第一名的水平能不能躲的掉。

“算了,廣元,此人心術不正,早晚必遭報應。”

徐庶攔下了同伴。對他而言,此人有害命之舉,但說到底此人不過是投機晉身而已,也正是因為此人,才讓徐庶懂得劉備的大仁大義,若不是彆母多年,未儘一點孝道,自己實不忍離去。隻盼劉皇叔能聽自己今日最後一言,於臥龍崗請得孔明出山,如此,方能解庶心中之愧。

“看來二位似乎對我敵意甚重,不過沒關係,在下在此等候先生,隻為了等一個答案,然後問三個問題。如今答案已經等到了,所以想請先生思考三個問題。”

兩人還在疑惑,張謙已經自顧自的說了出來。

“第一,先生母親性情如何?”

“第二,先生手中的書信真是令母所寫的嗎?”

“第三,先生此去,是要逼死自己的母親嗎?”

“告辭!”

張謙說罷,抱拳轉頭就走。

“等等,先生留步!”

徐庶一開始還以為此人之所以等自己,是因為在劉備那裡吃了癟,想讓自己帶著他投靠曹操,心中還有幾分鄙夷,冇想到對方的問題卻絲毫無關自身,反而句句不離自己母親。

聽完張謙的三個問題,徐庶很快就想到母親從小教導自己要忠孝明禮,從一而終。徐姓雖是寒門,可是徐母見識卻不是尋常女子,想當初徐庶殺了人,本想投案自首,以免連累家人,可是徐母卻告訴他:孩兒啊,好男兒誌在四方,豈可因一市井匪徒放棄自身性命,去吧,去遊學去吧,娘等著你光宗耀祖回來。

“元直兄,可否讓韜看看伯母書信?”石韜自小與徐庶相交,自然是見過徐母的,不過他從未有阻止徐庶離開劉備的想法,所以也冇想過檢視書信,此時見徐庶神情錯亂,倒是起了相看之心。

“元直兄,此信斷非伯母所寫。你看,這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伯母筆記,可是字裡行間銜接處卻頗為生硬。想必是有人騙取了伯母的文稿,隨後逐字臨摹而成。”

漢字書法頗具美感,每一個字的結尾都是下一個字的開端,上下字若不同,同一個字的起筆和收尾也略有差異。先前徐庶為書中內容所迷惑,因而冇有注意這些,此時石廣元抱著懷疑的態度,一下子就看出了問題所在。

徐庶重新接過書信,再一細看,感歎道“果然如此!”

如此一來,徐庶立馬想到張謙所問的三個問題大有深意,那最後一個問題。

自己這一去,真的會害死母親嗎?

“廣元,我是否做錯了?”

“元直,你一片孝心,何錯之有。隻是伯母她心性剛烈,若得知因她之故,害你離開了仁義滿天下的劉皇叔,恐怕真會做那不忍言之事。”

嗚嗚嗚——

徐庶想到這,直接趴在馬上哭了起來,此時的他進也進不得,退也退不得,身為人子卻不能儘孝,身為人臣卻不能儘忠,又如何立足於天地之間。

“元直莫哭,那怪人既有三問,想必必有解決之法,你且少待,我替你追他回來。”石韜見張謙還未走遠,拍馬便追。

……

“一百九十八,一百九十九,二百,二百零一……”張謙一邊走一邊數。

難道那信真的是徐母寫的?

《三國演義》騙我?

待數道“二百一十一”的時候,石韜終於趕了上來,張謙才釋懷。

“先生留步,先生若有良策,還請細言!”

“吾有良策在懷,那徐元直何不親自來問?”

說話間,那徐元直也已趕到,翻身下馬。

“求先生救我母親。”

見這一身儒杉,麵帶愁容的男子跪在自己麵前,張謙連忙將其扶起。

徐元直,那可是自己最喜歡的三國人物之一,隻是曆史與未來畢竟相隔了近兩千年,所以自己遇到任何人都想著先試探一番,然後謀定後動。

此時見對方真情流露,自己不過一黃毛小兒,豈敢受此大禮。

“徐先生快快起來,請恕在下先前無禮,其實在劉將軍府上,在下就已經想好瞭解救令母的方法。”

“多謝先生!敢問先生有何良策?”

“很簡單,在下替先生往曹營走一趟”

“啊——”徐庶石韜皆是一愣。

隨後,三人於路邊找了幾塊石頭,坐地交談起來。

“徐先生離鄉多年,不知可曾回去過?”

徐庶搖了搖頭,正因為彆母多年,所以他才如此急迫。

“那想必知道先生的人已經不多,知道先生容貌的更是少之又少。”張謙如此說道,這和後世是一樣的,幾年不見,除了關係特彆鐵的,否則不看照片是真想不到,不信你可以試試,你小學同班同學還能想起幾個,隔壁班呢?

況且,徐庶還改過名,換過姓。

“所以從現在起,我便是徐庶,徐庶便是我!先生認為可否?待我進了曹營,曹操見到徐庶,便不會為難先生母親,而先生母親見自己兒子冇有上當,想必會更加欣慰。如此一來,在下便有足夠的時間去救出先生母親了。”

“可這還有問題?”徐庶認為不妥,“一來,無法取信於曹操,二來,先生如何說服我母親?”

“哈哈,這又何難,世人皆知徐庶有一好友,誌趣相投,生死相隨。廣元兄,可願隨我曹營走一趟?”

“固所願,不敢請耳!”

石韜聽到張謙的邀請欣然應允。聯想到先前徐庶告訴他,張謙要求劉備殺了自己的事情,他還真不相信,張謙去見曹操會是為了救徐庶母親。

說不定對方一見曹操就自報家門,然後靠著一些陰謀詭計獲得曹操的信任,以此來換取功名利祿。但是帶上自己就不用怕了,若是此人心術不正,自己隻要告訴曹操的人,正是因為此人,所以曹公才得不到徐庶,曹操一氣之下,此人斷難豁免。

石韜思考完其中的細節,隨即給了徐庶隻有兩人懂的眼神。

徐庶可以不相信張謙,但是他百分百相信石廣元。相信隻要石廣元在,自己母親絕對不會有事。

轉過頭,徐庶又問張謙:“我與先生素不相識,先生為何如此不堪勞苦,要知此去山高水險,曹操更是生性多疑,豈不聞九死一生?”

因為你是徐庶徐元直啊!那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徐元直,那個一言不發的徐元直!三國愛好者的意難平啊!這是張謙的第一想法。

而張謙之所以深思熟慮後準備這麼做,完全是因為自己就像諸葛亮舌辯群儒裡的那群儒生——筆下雖有千言,心中實無一策。

和三國頂尖的謀士相比,自己隻是多了將近兩千年的見識,戰略上能說上幾句,真要到具體一場戰鬥,如何製定戰術,如何伏擊,截擊,打援,說出來恐惹人笑話。

而軍事之外,劉備現在的補給都是劉表提供的,什麼治民種地,算賬統籌,在冇有取得荊州之前,都無甚大作為。

自己既已見證劉備確是仁義之人,那就以為他留下徐元直作為第一份功勞吧!

也當是去看看建安三子,五子良將了,說不定還能見見洛水女神呢!

“先生可還記得方纔我說過,我在此是為了等一個答案?”

徐庶點點頭。

“我要等的答案是劉將軍是否會真的放先生北去。”張謙說到,雖然曆史上徐庶是順利北去了,但是自己不是又給劉備找了幾個理由了嗎?甚至裝成自殺然後嫁禍給曹操的藉口都想好了,而且自己展露(抄來)的才華難道不足以讓劉備相信自己可以做的比徐庶還好?

(徐庶:啊呸!)

“今日在此見到先生,足以證明劉將軍的大仁大義,故而,我願為劉將軍留下先生,不僅要留下先生的人,還要留下先生的心!”

“若是先生今天見不到元直呢?”石韜問道。

“那劉將軍就不配做我的主公,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,吾大可縱身離去,逍遙人世間!”張謙毫不忌諱的說道。

“可是先生就不怕因為自己的緣故害了元直的性命?”

“哈哈哈,廣元兄見笑了,我等非是親朋,又非故舊,我隻是說了幾句話,又不是劊子手,難道還需要對此負責嗎?徐先生先前大破八門金鎖陣,因此而死的曹兵豈止百人,難道有人說一句,徐先生不仁嗎?”